第8章 夫人王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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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香說她五歲時被賣到衛府，餵過羊，織過帛，上過廚房，下過澡堂，兩年前才被調到內府伺候。我聽著有種臥薪嘗膽，升級打怪獸的意思。
這年代做個丫鬟也不容易的！
衛家出了事之後，衛玠的兩位嬸娘先後改嫁，多餘的家仆有的被遣散，有的變成佃戶，衛府就清靜了許多。
說起來，還從還真是從蝶香那打聽了不少衛家的家事。
老夫人仍住在衛恒的院子，兩位堂姐衛珊衛琳都已及笄也一並說了婚事，明年出嫁離府。
衛珂除了研習琴譜字畫，也是足不出戶。明年就要及笄的她，在衛家也待不了幾年。
衛璪三年前才結婚，娶的是老夫人本家一個支系的嫡女王茵，與衛璪也是門當戶對。生了女兒之後，才漸漸管起家事，但在大事上還要請示老夫人，所以現在管家事做主還是老夫人王氏。
聽過蝶香簡單介紹，總結出兩條。一，老夫人就是衛家的皇太後，而且是管事的皇太後。二，衛玠這輩是玉字輩的。
剛走到門口，一個穿水青色襦裙、十五六歲的家仆就上來作揖，嘴也不停道：“剛才老夫人還念叨娘子呢，剛巧就來了，老夫人正在對賬簿，娘子裏面請。”
真好奇其他高官家裏的家仆一二等丫鬟是不是跟衛府是一樣的，說話辦事幹脆利落，不矯躁，不做作，請安問禮動作自然，表情到位，比世家小姐的修養一點不差。
“有勞姐姐通傳一聲。”我面上帶笑道。
“娘子快不要這麽叫我，可讓奴婢如何自處？叫奴婢靈兒就好。”說著深深作一揖。想著靈兒不在跟前伺候，在門口等我？老夫人這麽急著要跟我說話？
我微微一笑左腳剛踏入門檻，裏面傳來一聲空洞的聲音，聽著都感覺不真實，“是如初娘子嗎？”
“如初來遲，請老夫人恕罪。”深深作一揖，頭也不敢擡，深紅色的裙擺映入眼瞼，隨後一動。
“快不要多禮，過來坐。前兩日就想找你說說話，這衛府院子多，你茵嫂子還帶個孩子，做事不方便，我只好多看著，事也多，就耽擱了幾日。在這可還住的慣？”老夫人拉過我的手，一臉慈愛。
我忍不住看了看環境，竟連個近身伺候的人都沒有。深色木制幾案，花紋簡單繁覆，透著年代的味道。旁邊香爐裏時不時冒出一縷煙出來，滿室馨香，聞著就舒服。
難道她真是來興師問罪的？所以才遣開下人？那又為何對我這麽客氣？笑裏藏刀？
“老夫人客氣，衛府不知比我自家周到多少倍，玠郎君行事更是無可挑剔。每日看書寫字，互相督促學習，倒讓如初精進不少。”第一次正式交談，基本的過場話還是不能省的，盡管這場面話加了不少水分。
“我倒是要感謝你能住在這裏，阿玠平日很少出門，沒幾個朋友，難得他跟你談得來。你來的這幾日，他笑的也多了。”老夫人若有所思，一幅神游的樣子。
老夫人這話信息量有點多。
“玠郎君是心靈通透的人，有些憂思是難免的，老夫人可是擔心他的病疾？”既然你不主動提，這話頭還是我來提好了，拿到桌面比藏著掖著好辦。
老夫人回神，臉色一凝，說道：“阿玠祖父常說他異與常人，武子哥哥說阿玠形如珠玉，連潘檀郎都誇讚阿玠出眾。作為母親，有這麽一個出眾的兒子，按理說應該高興才對，可我總高興不起來。”
王夫人嘴裏的武子哥哥應該就是指太原王濟了，也是好奢侈，好修形的美男子。
聽到這，不由地疑惑為什麽。不過我有預感，老夫人下面的話比較沈重。
“我更希望他只是一個普通人，能說能笑，活蹦亂跳的才好。從小到大，就沒看到他有一個孩子該有的樣子。”老夫人說著說著，突然哽咽一聲音，心情仿佛傷心到極致一般。
我聽著都難受，勸慰：“玠郎君年幼聰慧，自然比一般的孩子知事兒，老夫人過慮了。”
“不，你不明白。”說著又要陷入悲傷。
老夫人估計察覺到自己失禮，勉強擠出個笑來，繼續說道：“看我失禮了，倒讓你見笑了。今日你能住在衛府，也算你我的緣分，我有個不請之請，還望如初能答應。我本不該因借住這點事要求你什麽，那樣也會有傷我衛家的臉面，也不是我王氏的家風。只不過，請你諒解一個做母親的心。”老夫人一臉誠肯，沒有一點客氣、玩笑的意思。
吃人家的，住人家的，還滿足自己的各種需求，衛玠連紫檀都拿出來了，人家兒子犯病也是因為自己想出去玩，回來連一句責罵的話都沒有，對自己還是像上賓一樣優待。
這麽大的恩情，主人提個要求也是理所當然的吧。
我不由的點頭，想知道是什麽要求，要這麽饒著說。
“夫有人話，不妨直言。只要如初能辦到的，一定答應。”
“從我見你第一眼，就知道，如初非一般人。現在你以賓客這身住在衛府，也許將來，我們衛家還要有求於你。我不會看錯人的。”老夫人的情緒有些失控，不明白她怎麽就看出我非一般人的，自己倒覺的連這裏的一般人都不如。
“想來，如初也聽過我衛家的事。五年前，公公被以‘謀圖廢立’的罪名下詔。只一紙詔便要了我夫君、大伯小叔和兩個小侄的命。”
說到這裏，老夫人哽咽住，我聽著心驚，蝶香可沒告訴這些，我也沒琢磨衛家怎麽這麽少的人，有點恨自己聽話不動腦子的習慣。
“前一天還賓客如雲相談甚歡，隔一天就急不擇路，躲都來不及。那真是一場災難啊！幸而阿玠祖父為人耿直，在朝中也結交了許多正直敢言的官員。小姑子不顧自己女兒身，到處走動關系，才得以為衛家平反。”
小姑子應該就是衛瓘的女兒衛瑾了。
衛家平反後，衛瓘由生前縣候的菑陽候，死後變成郡候的蘭陵郡公。死後爵位上升一級，衛恒被追封為蘭陵世子，衛璪承襲蘭陵公的爵位，領取俸祿，並無實權。
“雖然衛家封了爵，賜了良田，可那是用我衛家的九條，活活生生的命換來的啊！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老夫人仿佛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氣，頹坐在幾案邊，指甲深陷案面上。
可想而知，一夜之間，沒了夫君，沒了相處十幾年的親人，怎能不傷心，讓人忘卻呢？
“我一介女流，沒有小姑子的英氣，沒有堂妹茂猗[衛瓘的女兒，衛玠的姑姑，衛夫人的族姐妹。]的才華，只圖能做好自己的本分，守著這個家，子孫賢孝，衣食無憂。所以請你答應我，衛家如有大難時，還請如初不忘今日恩情出手相救。”
老夫人口的茂猗應該就是蝶香口中遠嫁他鄉的衛鑠了，世稱衛夫人，是有名的書法家，也是書聖王羲之的啟蒙老師。
這段話的意思轉折過快，我一時沒反映過來。前一秒還是感嘆衛家的不幸、才人輩出，後一秒就說衛家會有大災難。
雖然我是穿越過來的，但還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。就算能，難不成讓我帶衛家人一起穿越回去？衛玠那身體支撐得了嗎？
老夫人好像不知道我是穿越過來的吧？
不過，她肯定認為我是哪個位官權重的富家小姐，不然也不能對我說出這番話來。
真是看得起我，就沖這點，我也不能讓人家失望不是。心裏莫名升起一種使命感。
“夫人千萬不要這麽說，我在衛府這幾天，每個人都像親人一樣待我，我早就當這是自己的家了。家人有難，豈有不救之理？如初自知才能平庸，但凡用得上如初的，夫人吩咐便是。”
“有你這句話就夠了，我知你將來定受世人瞻仰，老婆子我不會看走眼的。今日或許因寄住在衛府欠衛家一個小人情，將來衛家也要仰仗你保衛家安漾。不要怪老婆子說話坦白，在關乎家族生存上，是不會糊塗的。況且我也相信如初是值的坦誠相待之人。”老夫人緊緊握著我的手，手背上傳來母親特有的溫暖。
老夫人如此信我，很是感動。
不由的想到許久未見的老媽，我離開這麽久，也不知道老爸老媽，還有流年，他們怎麽樣了？
會不會早已發現房間裏躺著的“我”，發現昏迷了或者已經沒氣，然後焚化了呢？那我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，見不到他們了？
越想越理譜，越想越想家，隱形的悲傷無限的擴大，眼珠在眼眶裏打轉不停。
“阿玠的性格淡漠，喜安靜好沈思。先夫在時還能阻止他談學論道，現在我也不想拘束他，只要他過的開心便好，不想去太學堂也由著他。”
“不忤逆他的愛好，身體反而好了起來，不像以前常常一昏數日。只是他的頑疾是因傷及心脈所致，所以要註意他談及國事戰亂，以免舊疾發作。”
原來是衛玠自己不想去學堂，我還以為是老夫人擔心學堂人多雜亂，不好養病呢。老夫人的話也說的明白，衛玠這病是傷到心脈了。雖然不太明白病情，大致情況也了解了。
衛玠這病就像是定時炸彈，拆不了。而混亂的國事就是引火線，炸彈遇到引火線，就把衛玠炸暈了，而且一暈就要調養幾天。我還以為是低血糖呢。
這也許就是他不長壽的原因之一吧。
“如初謹記，請夫人放心。”
“你就放心地住在衛府，只要阿玠開心，我無所求。”
原來我在衛府的禮遇都是衛玠的原因，這母親對兒子真是愛烏及烏，溺愛的過分，是讓人羨慕的寵愛。
我這邊又安慰老夫人幾句，覺的得她如此坦誠，是件幸運的事。不管她圖我什麽，就沖這份坦誠之心，就不能辜負。
“夫人，三位娘子說來給您請安。”衛靈在門外通報道。
老夫人擺擺手，讓她們進來，又對我說：“她們三個雖不是我親生的，但也是親手帶大的。平時對我也是噓寒問暖，早晚問安，倒比我親生的還要孝敬。有她們承歡膝下，我也滿足的很，只怕是留不住了。”
她們三個？是指誰？衛珂不是老夫人的女兒嗎？
老夫人一臉慈愛地看著前來問安的三姐妹，衛珊衛琳都屬於眉清目秀，身形高挑的人，小一歲的衛珂與她二人站在一起，倒分不出大小來。都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襦裙，做工精細，更顯出女孩兒的精致來。衛珂一雙明眉目幽幽地，好像會說話一樣。
不得不說，衛家基因好，盛產美男美女。有個衛玠在那擺著，這幾個女孩兒也錯不了哪去。
她們作完揖，圍坐在幾案兩側。
“想不到如初妹妹也在這裏，剛才還想去找你呢。”衛珂笑的燦爛，有種與她年齡不襯的成熟，總感覺怪怪的。感覺與她氣場不和。
“這位是你珊姐姐，那位是琳姐姐，你們還沒見過面吧？”老夫人一一指引給我看，穿明黃色衣服的是衛珊，穿淡藍色的是衛琳。兩人長相各有千秋，一個溫婉，一個直爽，看上去很是互補。這兩人按輩分算就是衛玠的兩位堂姐了，又聽老夫人說道：“你們幾個住的院子相隔有些遠，但也要多走動走動。如初要比你們小幾歲，你們幾個姐姐要多照顧照顧妹妹，別在一屋檐下生分了。”
“前兩日，就聽下人們傳說，府裏來了位稀客，一直想見，卻總逮不到機會。今天總算見到了。這相貌堪比天仙，卻比我們還小幾歲，讓我們如何處之？”先說話的是衛珊，她聲線略輕，語氣溫柔，典型的世家女子。
“昨天經過竹香閣的時候，想進去找妹妹聊天呢，可惜你不在。”衛琳一臉平靜地訴說，聽不出好壞。
聽她們妹妹的叫的這麽親，心裏還真是有點難以適應。
“是我失禮了，在這住的幾天，也沒有去拜訪兩位姐姐。還勞煩姐姐記掛在心，如初真是有罪。”我也客客氣氣地跟她們打圓場。
“聽阿玠說，如初妹妹滿腹才華。早就想與妹妹多交流交流，只是沒機會呢。”衛珂說的這話我聽著有些刺耳，再一次感覺與她八字不和。
“如初只不過識幾個字，欠缺的很，該我向姐姐討教才是。”
“妹妹就不要謙虛了，能進我衛家書房的人不多的。”衛珂凝神低眉，視線下垂，一幅冷嘲熱諷的表情。
什麽叫“能進衛家書房的人不多”？看來這書房限制比我想的還要覆雜些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口口聲聲姐姐妹妹的叫著，說話卻這麽生分。如初也陪我說了好一會兒了，必定累了。你們想說話，改天再說。我也乏了，看了一天的賬簿，眼睛有點花，你們也回去休息吧。”老夫人扶著太陽穴，有些體力不支的樣子。
老夫人這麽說，我們幾個也不好再待下去，一一跟老夫人作揖辭別。
衛珊衛琳約我去城郊外賞花，我點頭答應。
衛珂晚一步出來，叫住往回走的我：“妹妹請留步。”
看衛珂的表情就知道，她對我有意見，至於我哪裏讓她不滿意，就不知道了。
“一個人吃飯實在無聊，不知妹妹是否願意與我一起用餐，你我也好借此機會，多聊聊。”我看到衛珂眼裏閃過一絲狡狹，來者不善啊。
“如初求之不得，姐姐先請！”如果是我想多了，今天就做個了斷。如果預感是對的，就看看你幾斤幾量重，用不用我動心思。
宮心計看多了，不會用也會防了。再說衛珂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初中生，小女孩兒的心理還是明白些的。相較於她的不善，這點坦率倒也讓人敬重幾分。不怕你明著來，就怕你暗著來。
衛珂與老夫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裏，轉了一個彎就到了。裏面布置的相當講究，錦衣幾案，紗簾蠶被，整潔寬敞。
窗外一株玉蘭，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，顯的屋子裏有些暗沈。但看到那些一朵朵婉如白蓮似的花朵，心情又被瞬間提亮不少。
“阿玉，去把飯食擺在外面吧，待會兒我和妹妹就過去。”衛珂把她的親侍支出去，然後又看了蝶香一眼，我回頭對蝶香說：“你去幫阿玉擺飯吧。”
若大的房間只有我和衛珂面面相對，她盯著我，我看著她。趁機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她的五官，柳葉眉，單眼皮，棕色的瞳孔，兩頰略凸出，鼻子挺直而翹，人中短了一點，杏口小嘴。
所有這些組合在一起，竟毫無違合感。尤其是她笑時，會讓人不自覺想親近。可如果表情嚴肅的話，距離感會瞬間提升，讓人想躲開。兩種相矛盾的感情集中在她情緒上，還真是奇怪的事。
“妹妹生的這麽好，家仆怎麽能舍得丟下你一人在街上。”剛才還有點笑容的臉此時一點表情都沒有，瞬間距離感壓倒性的撲來，那感覺就像放心地走在寬敞平坦的路上，前方突然出現萬丈懸崖。
“姐姐這話，我不太明白，有話不妨直說。”我說道。
“那我就直說了，你來衛府圖謀什麽？”
我覺的這孩子有臆想癥，我的目的不過是找個住的地方，餓不著就行了，難道這也算別有用心的陰謀？太小氣了吧？在衛府一直住的心安理得，突然被指控我來衛府目地不純，我長的像別有企圖嗎？
不過，站在衛珂的立場想想也就釋然了，某天自己的弟弟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到自己家，還作以上賓的規格款待，哥哥弟弟嫂嫂對她友好也就罷了，畢竟是客人嘛，連自己的老媽也是如此，掏心掏肺地對人好，生怕對方不知道似的。這太反常了，極度反常，作為一個還算清醒的人，自然要問清楚對方來自己家圖謀什麽。
“我不知道衛府有什麽值得我圖謀的，還請珂娘子指教。”現在叫她姐姐就太虛偽了，既然大家都不友好，那就客氣的拉開距離，偽裝親近之類的表面功夫也懶的做。
“你是真糊塗？還是假明白？”衛珂眼中閃過一絲狠絕。
真糊塗和假明白差多少？反正我是真的不明白，更沒心情裝糊塗，說道：“兩者區別大嗎？如果來衛府只圖有地方住有東西吃也算是圖謀的話，那我也就是圖這點了。至於其他的，真沒有。”
“真的只是這樣？”衛珂臉上閃過茫然，低眉深思，好像在說難道我判斷錯了？
“不然怎樣？”
“……”
“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性格的，坦白直爽，對誰好就好，對誰有意見就直接說出來，比背地裏陰暗算計可敬多了。我也是直爽的人，可是你第一眼就排斥我，我很無辜啊！”
衛珂臉上閃過一絲驚奇，好像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，且驚且怒。
“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假不明白，如果讓我知道你做出任何對衛家不利的事，別怪我不客氣。”衛珂又作出剛才那幅仇人的態度。
“好，如果哪天我真做出對衛家不利的事，你可一定要提前提醒我。”
我和衛珂一起吃了晚飯，表面和諧，面子下早翻臉了，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給下人看的。
回到竹香閣，把蝶香叫來，把格理，格娜支出去，直接問道：“珂姐姐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嗎？”
蝶香先是一楞，慢慢回道：“珂娘子是二老爺的侍妾所生，因難產而逝。所以珂娘子是由老夫人一手帶大，視若親生。珊娘子是大老爺張氏所生、衛琳是三老爺王氏所生。”
蝶香舉一反三的回答了我的問題，幹脆利落。
我在心裏暗想，是不是所有的門閥大族都是這般。
回想今天老夫人跟我講的話，再想想衛珂的話。
衛家書房有什麽秘密要防守這麽嚴密？
頭腦煩亂如麻，理不出頭緒。
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直接問問衛玠，也許會找到答案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新的一年開始了，祝大家元旦吉祥。三天假期，天天碼字，一天，一更，前所未有的進度啊，你們看的過癮，我寫的也過癮。
記得打分送花花哦。(☆＿☆) (*^﹏^*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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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年代做個丫鬟也不容易的！
衛家出了事之後，衛玠的兩位嬸娘先後改嫁，多餘的家仆有的被遣散，有的變成佃戶，衛府就清靜了許多。
說起來，還從還真是從蝶香那打聽了不少衛家的家事。
老夫人仍住在衛恒的院子，兩位堂姐衛珊衛琳都已及笄也一並說了婚事，明年出嫁離府。
衛珂除了研習琴譜字畫，也是足不出戶。明年就要及笄的她，在衛家也待不了幾年。
衛璪三年前才結婚，娶的是老夫人本家一個支系的嫡女王茵，與衛璪也是門當戶對。生了女兒之後，才漸漸管起家事，但在大事上還要請示老夫人，所以現在管家事做主還是老夫人王氏。
聽過蝶香簡單介紹，總結出兩條。一，老夫人就是衛家的皇太後，而且是管事的皇太後。二，衛玠這輩是玉字輩的。
剛走到門口，一個穿水青色襦裙、十五六歲的家仆就上來作揖，嘴也不停道：“剛才老夫人還念叨娘子呢，剛巧就來了，老夫人正在對賬簿，娘子裏面請。”
真好奇其他高官家裏的家仆一二等丫鬟是不是跟衛府是一樣的，說話辦事幹脆利落，不矯躁，不做作，請安問禮動作自然，表情到位，比世家小姐的修養一點不差。
“有勞姐姐通傳一聲。”我面上帶笑道。
“娘子快不要這麽叫我，可讓奴婢如何自處？叫奴婢靈兒就好。”說著深深作一揖。想著靈兒不在跟前伺候，在門口等我？老夫人這麽急著要跟我說話？
我微微一笑左腳剛踏入門檻，裏面傳來一聲空洞的聲音，聽著都感覺不真實，“是如初娘子嗎？”
“如初來遲，請老夫人恕罪。”深深作一揖，頭也不敢擡，深紅色的裙擺映入眼瞼，隨後一動。
“快不要多禮，過來坐。前兩日就想找你說說話，這衛府院子多，你茵嫂子還帶個孩子，做事不方便，我只好多看著，事也多，就耽擱了幾日。在這可還住的慣？”老夫人拉過我的手，一臉慈愛。
我忍不住看了看環境，竟連個近身伺候的人都沒有。深色木制幾案，花紋簡單繁覆，透著年代的味道。旁邊香爐裏時不時冒出一縷煙出來，滿室馨香，聞著就舒服。
難道她真是來興師問罪的？所以才遣開下人？那又為何對我這麽客氣？笑裏藏刀？
“老夫人客氣，衛府不知比我自家周到多少倍，玠郎君行事更是無可挑剔。每日看書寫字，互相督促學習，倒讓如初精進不少。”第一次正式交談，基本的過場話還是不能省的，盡管這場面話加了不少水分。
“我倒是要感謝你能住在這裏，阿玠平日很少出門，沒幾個朋友，難得他跟你談得來。你來的這幾日，他笑的也多了。”老夫人若有所思，一幅神游的樣子。
老夫人這話信息量有點多。
“玠郎君是心靈通透的人，有些憂思是難免的，老夫人可是擔心他的病疾？”既然你不主動提，這話頭還是我來提好了，拿到桌面比藏著掖著好辦。
老夫人回神，臉色一凝，說道：“阿玠祖父常說他異與常人，武子哥哥說阿玠形如珠玉，連潘檀郎都誇讚阿玠出眾。作為母親，有這麽一個出眾的兒子，按理說應該高興才對，可我總高興不起來。”
王夫人嘴裏的武子哥哥應該就是指太原王濟了，也是好奢侈，好修形的美男子。
聽到這，不由地疑惑為什麽。不過我有預感，老夫人下面的話比較沈重。
“我更希望他只是一個普通人，能說能笑，活蹦亂跳的才好。從小到大，就沒看到他有一個孩子該有的樣子。”老夫人說著說著，突然哽咽一聲音，心情仿佛傷心到極致一般。
我聽著都難受，勸慰：“玠郎君年幼聰慧，自然比一般的孩子知事兒，老夫人過慮了。”
“不，你不明白。”說著又要陷入悲傷。
老夫人估計察覺到自己失禮，勉強擠出個笑來，繼續說道：“看我失禮了，倒讓你見笑了。今日你能住在衛府，也算你我的緣分，我有個不請之請，還望如初能答應。我本不該因借住這點事要求你什麽，那樣也會有傷我衛家的臉面，也不是我王氏的家風。只不過，請你諒解一個做母親的心。”老夫人一臉誠肯，沒有一點客氣、玩笑的意思。
吃人家的，住人家的，還滿足自己的各種需求，衛玠連紫檀都拿出來了，人家兒子犯病也是因為自己想出去玩，回來連一句責罵的話都沒有，對自己還是像上賓一樣優待。
這麽大的恩情，主人提個要求也是理所當然的吧。
我不由的點頭，想知道是什麽要求，要這麽饒著說。
“夫有人話，不妨直言。只要如初能辦到的，一定答應。”
“從我見你第一眼，就知道，如初非一般人。現在你以賓客這身住在衛府，也許將來，我們衛家還要有求於你。我不會看錯人的。”老夫人的情緒有些失控，不明白她怎麽就看出我非一般人的，自己倒覺的連這裏的一般人都不如。
“想來，如初也聽過我衛家的事。五年前，公公被以‘謀圖廢立’的罪名下詔。只一紙詔便要了我夫君、大伯小叔和兩個小侄的命。”
說到這裏，老夫人哽咽住，我聽著心驚，蝶香可沒告訴這些，我也沒琢磨衛家怎麽這麽少的人，有點恨自己聽話不動腦子的習慣。
“前一天還賓客如雲相談甚歡，隔一天就急不擇路，躲都來不及。那真是一場災難啊！幸而阿玠祖父為人耿直，在朝中也結交了許多正直敢言的官員。小姑子不顧自己女兒身，到處走動關系，才得以為衛家平反。”
小姑子應該就是衛瓘的女兒衛瑾了。
衛家平反後，衛瓘由生前縣候的菑陽候，死後變成郡候的蘭陵郡公。死後爵位上升一級，衛恒被追封為蘭陵世子，衛璪承襲蘭陵公的爵位，領取俸祿，並無實權。
“雖然衛家封了爵，賜了良田，可那是用我衛家的九條，活活生生的命換來的啊！”
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老夫人仿佛用盡了生命中所有的力氣，頹坐在幾案邊，指甲深陷案面上。
可想而知，一夜之間，沒了夫君，沒了相處十幾年的親人，怎能不傷心，讓人忘卻呢？
“我一介女流，沒有小姑子的英氣，沒有堂妹茂猗[衛瓘的女兒，衛玠的姑姑，衛夫人的族姐妹。]的才華，只圖能做好自己的本分，守著這個家，子孫賢孝，衣食無憂。所以請你答應我，衛家如有大難時，還請如初不忘今日恩情出手相救。”
老夫人口的茂猗應該就是蝶香口中遠嫁他鄉的衛鑠了，世稱衛夫人，是有名的書法家，也是書聖王羲之的啟蒙老師。
這段話的意思轉折過快，我一時沒反映過來。前一秒還是感嘆衛家的不幸、才人輩出，後一秒就說衛家會有大災難。
雖然我是穿越過來的，但還不知道能不能穿越回去。就算能，難不成讓我帶衛家人一起穿越回去？衛玠那身體支撐得了嗎？
老夫人好像不知道我是穿越過來的吧？
不過，她肯定認為我是哪個位官權重的富家小姐，不然也不能對我說出這番話來。
真是看得起我，就沖這點，我也不能讓人家失望不是。心裏莫名升起一種使命感。
“夫人千萬不要這麽說，我在衛府這幾天，每個人都像親人一樣待我，我早就當這是自己的家了。家人有難，豈有不救之理？如初自知才能平庸，但凡用得上如初的，夫人吩咐便是。”
“有你這句話就夠了，我知你將來定受世人瞻仰，老婆子我不會看走眼的。今日或許因寄住在衛府欠衛家一個小人情，將來衛家也要仰仗你保衛家安漾。不要怪老婆子說話坦白，在關乎家族生存上，是不會糊塗的。況且我也相信如初是值的坦誠相待之人。”老夫人緊緊握著我的手，手背上傳來母親特有的溫暖。
老夫人如此信我，很是感動。
不由的想到許久未見的老媽，我離開這麽久，也不知道老爸老媽，還有流年，他們怎麽樣了？
會不會早已發現房間裏躺著的“我”，發現昏迷了或者已經沒氣，然後焚化了呢？那我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，見不到他們了？
越想越理譜，越想越想家，隱形的悲傷無限的擴大，眼珠在眼眶裏打轉不停。
“阿玠的性格淡漠，喜安靜好沈思。先夫在時還能阻止他談學論道，現在我也不想拘束他，只要他過的開心便好，不想去太學堂也由著他。”
“不忤逆他的愛好，身體反而好了起來，不像以前常常一昏數日。只是他的頑疾是因傷及心脈所致，所以要註意他談及國事戰亂，以免舊疾發作。”
原來是衛玠自己不想去學堂，我還以為是老夫人擔心學堂人多雜亂，不好養病呢。老夫人的話也說的明白，衛玠這病是傷到心脈了。雖然不太明白病情，大致情況也了解了。
衛玠這病就像是定時炸彈，拆不了。而混亂的國事就是引火線，炸彈遇到引火線，就把衛玠炸暈了，而且一暈就要調養幾天。我還以為是低血糖呢。
這也許就是他不長壽的原因之一吧。
“如初謹記，請夫人放心。”
“你就放心地住在衛府，只要阿玠開心，我無所求。”
原來我在衛府的禮遇都是衛玠的原因，這母親對兒子真是愛烏及烏，溺愛的過分，是讓人羨慕的寵愛。
我這邊又安慰老夫人幾句，覺的得她如此坦誠，是件幸運的事。不管她圖我什麽，就沖這份坦誠之心，就不能辜負。
“夫人，三位娘子說來給您請安。”衛靈在門外通報道。
老夫人擺擺手，讓她們進來，又對我說：“她們三個雖不是我親生的，但也是親手帶大的。平時對我也是噓寒問暖，早晚問安，倒比我親生的還要孝敬。有她們承歡膝下，我也滿足的很，只怕是留不住了。”
她們三個？是指誰？衛珂不是老夫人的女兒嗎？
老夫人一臉慈愛地看著前來問安的三姐妹，衛珊衛琳都屬於眉清目秀，身形高挑的人，小一歲的衛珂與她二人站在一起，倒分不出大小來。都穿著時下最流行的襦裙，做工精細，更顯出女孩兒的精致來。衛珂一雙明眉目幽幽地，好像會說話一樣。
不得不說，衛家基因好，盛產美男美女。有個衛玠在那擺著，這幾個女孩兒也錯不了哪去。
她們作完揖，圍坐在幾案兩側。
“想不到如初妹妹也在這裏，剛才還想去找你呢。”衛珂笑的燦爛，有種與她年齡不襯的成熟，總感覺怪怪的。感覺與她氣場不和。
“這位是你珊姐姐，那位是琳姐姐，你們還沒見過面吧？”老夫人一一指引給我看，穿明黃色衣服的是衛珊，穿淡藍色的是衛琳。兩人長相各有千秋，一個溫婉，一個直爽，看上去很是互補。這兩人按輩分算就是衛玠的兩位堂姐了，又聽老夫人說道：“你們幾個住的院子相隔有些遠，但也要多走動走動。如初要比你們小幾歲，你們幾個姐姐要多照顧照顧妹妹，別在一屋檐下生分了。”
“前兩日，就聽下人們傳說，府裏來了位稀客，一直想見，卻總逮不到機會。今天總算見到了。這相貌堪比天仙，卻比我們還小幾歲，讓我們如何處之？”先說話的是衛珊，她聲線略輕，語氣溫柔，典型的世家女子。
“昨天經過竹香閣的時候，想進去找妹妹聊天呢，可惜你不在。”衛琳一臉平靜地訴說，聽不出好壞。
聽她們妹妹的叫的這麽親，心裏還真是有點難以適應。
“是我失禮了，在這住的幾天，也沒有去拜訪兩位姐姐。還勞煩姐姐記掛在心，如初真是有罪。”我也客客氣氣地跟她們打圓場。
“聽阿玠說，如初妹妹滿腹才華。早就想與妹妹多交流交流，只是沒機會呢。”衛珂說的這話我聽著有些刺耳，再一次感覺與她八字不和。
“如初只不過識幾個字，欠缺的很，該我向姐姐討教才是。”
“妹妹就不要謙虛了，能進我衛家書房的人不多的。”衛珂凝神低眉，視線下垂，一幅冷嘲熱諷的表情。
什麽叫“能進衛家書房的人不多”？看來這書房限制比我想的還要覆雜些。
“好了，好了，口口聲聲姐姐妹妹的叫著，說話卻這麽生分。如初也陪我說了好一會兒了，必定累了。你們想說話，改天再說。我也乏了，看了一天的賬簿，眼睛有點花，你們也回去休息吧。”老夫人扶著太陽穴，有些體力不支的樣子。
老夫人這麽說，我們幾個也不好再待下去，一一跟老夫人作揖辭別。
衛珊衛琳約我去城郊外賞花，我點頭答應。
衛珂晚一步出來，叫住往回走的我：“妹妹請留步。”
看衛珂的表情就知道，她對我有意見，至於我哪裏讓她不滿意，就不知道了。
“一個人吃飯實在無聊，不知妹妹是否願意與我一起用餐，你我也好借此機會，多聊聊。”我看到衛珂眼裏閃過一絲狡狹，來者不善啊。
“如初求之不得，姐姐先請！”如果是我想多了，今天就做個了斷。如果預感是對的，就看看你幾斤幾量重，用不用我動心思。
宮心計看多了，不會用也會防了。再說衛珂在我眼裏就是一個初中生，小女孩兒的心理還是明白些的。相較於她的不善，這點坦率倒也讓人敬重幾分。不怕你明著來，就怕你暗著來。
衛珂與老夫人住在同一個院子裏，轉了一個彎就到了。裏面布置的相當講究，錦衣幾案，紗簾蠶被，整潔寬敞。
窗外一株玉蘭，幾乎遮住了所有的光，顯的屋子裏有些暗沈。但看到那些一朵朵婉如白蓮似的花朵，心情又被瞬間提亮不少。
“阿玉，去把飯食擺在外面吧，待會兒我和妹妹就過去。”衛珂把她的親侍支出去，然後又看了蝶香一眼，我回頭對蝶香說：“你去幫阿玉擺飯吧。”
若大的房間只有我和衛珂面面相對，她盯著我，我看著她。趁機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她的五官，柳葉眉，單眼皮，棕色的瞳孔，兩頰略凸出，鼻子挺直而翹，人中短了一點，杏口小嘴。
所有這些組合在一起，竟毫無違合感。尤其是她笑時，會讓人不自覺想親近。可如果表情嚴肅的話，距離感會瞬間提升，讓人想躲開。兩種相矛盾的感情集中在她情緒上，還真是奇怪的事。
“妹妹生的這麽好，家仆怎麽能舍得丟下你一人在街上。”剛才還有點笑容的臉此時一點表情都沒有，瞬間距離感壓倒性的撲來，那感覺就像放心地走在寬敞平坦的路上，前方突然出現萬丈懸崖。
“姐姐這話，我不太明白，有話不妨直說。”我說道。
“那我就直說了，你來衛府圖謀什麽？”
我覺的這孩子有臆想癥，我的目的不過是找個住的地方，餓不著就行了，難道這也算別有用心的陰謀？太小氣了吧？在衛府一直住的心安理得，突然被指控我來衛府目地不純，我長的像別有企圖嗎？
不過，站在衛珂的立場想想也就釋然了，某天自己的弟弟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到自己家，還作以上賓的規格款待，哥哥弟弟嫂嫂對她友好也就罷了，畢竟是客人嘛，連自己的老媽也是如此，掏心掏肺地對人好，生怕對方不知道似的。這太反常了，極度反常，作為一個還算清醒的人，自然要問清楚對方來自己家圖謀什麽。
“我不知道衛府有什麽值得我圖謀的，還請珂娘子指教。”現在叫她姐姐就太虛偽了，既然大家都不友好，那就客氣的拉開距離，偽裝親近之類的表面功夫也懶的做。
“你是真糊塗？還是假明白？”衛珂眼中閃過一絲狠絕。
真糊塗和假明白差多少？反正我是真的不明白，更沒心情裝糊塗，說道：“兩者區別大嗎？如果來衛府只圖有地方住有東西吃也算是圖謀的話，那我也就是圖這點了。至於其他的，真沒有。”
“真的只是這樣？”衛珂臉上閃過茫然，低眉深思，好像在說難道我判斷錯了？
“不然怎樣？”
“……”
“其實我挺喜歡你這性格的，坦白直爽，對誰好就好，對誰有意見就直接說出來，比背地裏陰暗算計可敬多了。我也是直爽的人，可是你第一眼就排斥我，我很無辜啊！”
衛珂臉上閃過一絲驚奇，好像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，且驚且怒。
“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假不明白，如果讓我知道你做出任何對衛家不利的事，別怪我不客氣。”衛珂又作出剛才那幅仇人的態度。
“好，如果哪天我真做出對衛家不利的事，你可一定要提前提醒我。”
我和衛珂一起吃了晚飯，表面和諧，面子下早翻臉了，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給下人看的。
回到竹香閣，把蝶香叫來，把格理，格娜支出去，直接問道：“珂姐姐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嗎？”
蝶香先是一楞，慢慢回道：“珂娘子是二老爺的侍妾所生，因難產而逝。所以珂娘子是由老夫人一手帶大，視若親生。珊娘子是大老爺張氏所生、衛琳是三老爺王氏所生。”
蝶香舉一反三的回答了我的問題，幹脆利落。
我在心裏暗想，是不是所有的門閥大族都是這般。
回想今天老夫人跟我講的話，再想想衛珂的話。
衛家書房有什麽秘密要防守這麽嚴密？
頭腦煩亂如麻，理不出頭緒。
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直接問問衛玠，也許會找到答案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
新的一年開始了，祝大家元旦吉祥。三天假期，天天碼字，一天，一更，前所未有的進度啊，你們看的過癮，我寫的也過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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